作者：老毕
我小时候就知道母亲会种菜，在乡下老家不到三分的老宅基地里，种着各种各样的时令蔬菜，最常见的有韭菜、大葱。韭菜三四年倒栽一次，保持又肥又旺。那时候韭菜炒辣椒是家里常菜，一旦来客人就是韭菜炒鸡蛋。韭菜花还可以腌成韭花咸菜，储存在瓷坛里常年吃。葱是每年逢三、六、九月倒栽一次，常年有葱吃。辣椒、大蒜、大白菜和辣萝卜、胡萝卜是年年种。有时候还种些西红柿、豆角、茄子、苋菜、南瓜和冬瓜。嫩南瓜可以做南瓜托当主食吃，还可以炒南瓜丝，到夏天吃捞面条，把南瓜切成丝，用开水焯一下，拌到面条里很好吃。老南瓜可以蒸着吃，留下南瓜子一部分来年用作种子，另一部分到冬天炒着吃，全家人坐在油灯旁嗑瓜子谈旧事，其乐融融。冬瓜生长时间长，到了霜季，经霜一打，满身长一层白霜，它方便储存，是过年的必备菜，一到农历小年，家家用冬瓜和粉条、白菜一起炖，有汤有菜，再加上火烧馍，就算过年了。可每年南瓜和冬瓜往往是结得多，收得少。
那时候村里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有时候瓜还没有长老、没成熟就被别人摘走，其他菜也时不时被人采摘。庄上家家户户虽然各有小菜园，但发生偷菜的事儿也是常有的。有的人家一大早发现菜被偷了，就扯着嗓子骂，可骂归骂，菜还是丢。我母亲的菜园少了菜，从来不吱声。老是对我说，种菜就是吃的，谁吃不是吃啊。这反而是件好事，我家的菜园丢菜越来越少。庄上老少爷们都夸我母亲菜种得好。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学种菜，她栽苗，我浇水、封土，后来长大一些就自己种，一放学回到家就往菜园里跑，松土、施肥、浇水，渐渐就熟练了。为了种好菜，平时防止邻居的猪、鸡到菜园里破坏，我在山上拾柴时专门砍几捆荆棘，把菜园围起来，这样菜就安全多了。有一年，我在菜园中种南瓜的空地里种了几棵甜瓜。瓜坐果时我在瓜果下挖个小坑，一来怕瓜长大后被人发现，不成熟就被摘走，二来想给母亲个惊喜。那时候农村很少有人买瓜吃，生产队里种瓜了还可以分点，生产队里不种根本就别想吃到。那一年第一次种瓜就收获不少，因为利用南瓜大叶作掩护，几个甜瓜一直长到发黄才摘回家，家里人吃到我种的瓜都很高兴，母亲也没少夸我。
上世纪80年代初，母亲进城生活。头几年我父亲单位住房紧张，一家人挤在一大间房里，母亲很不习惯。不久，父亲单位住房调整时分到了好多人不愿住的、远离单位的三间平房，那还是红砖瓦房。房子虽然很旧，但有个百十平方米的小院子。时间不长，母亲硬是在院子里水泥地坪上整理出一个小菜园来。那菜园里的土是母亲一桶一桶从外边提回来的。很快种上了韭菜，栽上了葱，还种上了苋菜。当年，小菜园里的菜长得绿油油的。平时不添客的话，就不用上街买菜，尤其下个面条，随手到菜园里掐点儿，很新鲜。我母亲知道我喜欢吃生葱，她一年四季葱不断。后来，我和弟弟都成了家，没有一起住。但每次回去走的时候，母亲就把菜园里的新鲜菜弄一些让我们带走。为了我们的小家，母亲还种些好存放的蔬菜，像辣椒、丝瓜、南瓜、梅豆角，每次回去都有收获。邻里邻居的有时候应急也去掐点儿，尤其是调味菜，像十香菜、香菜常年种。前些年母亲为了种好菜，还制作了一个小鸡笼子，每逢中秋节老家亲戚送的小鸡留下几只养着，用鸡粪作肥料。母亲种菜从不施化肥，平时把杀鸡宰鱼的内脏和摘下的蔬菜叶搅在一起作肥料，既环保又绿色。后来种菜的品种多了，小菜园根本种不下，她就干脆把有些菜种到花盆里，满院摆的都是，既美化环境又很实惠，为家里节省了不少开支。小院子的门口搭了一个葡萄架，前几年栽了两棵葡萄树，葡萄藤爬得棚子满满的，每年都可以采摘不少葡萄。夏日还遮遮阳光，茶余饭后，全家人坐在下面乘凉拉家常，享天伦之乐。可后来葡萄老是生虫子，叶子越来越稀，葡萄结得越来越少。母亲干脆改种丝瓜、梅豆角，有时种南瓜，收获很可观。嫩丝瓜是很好的菜肴，老丝瓜一来留种，二来丝瓜瓤子用来刷锅、洗盘子。梅豆角一到秋天结得一串一串的，平时吃不完，母亲就用开水焯一下再晒干，到冬季把梅豆角用水侵泡后做豆角炒肉。
母亲已九十高龄，陈旧性心肺病难以治愈，体力明显不支，有时候气喘难受。我们都劝她不要再种菜了，她就改种些花草，从中找些乐趣。可小黄葱仍然一年四季不断，依然绿油油的。我每次回家总是先到母亲的小菜园里拔几颗小葱吃，依然感受到深深的母爱，这种感受我期盼永远不断……
这是我们当地报纸的一篇文章，原作者陈亮。文章散发着浓浓的亲情和淡淡的乡愁，转到园子里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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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4 19:05: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