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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氧呼吸
昨晚在东进路一饭店，大伙都对哪盘糯米藕情有独钟，我笑谓左右，谁知盘中藕，片片皆辛苦。边上的老王问我道，你老家房子还是老样子吗？原来你们家的百十亩藕塘啊还有啦？我告诉他，藕田依旧，只是早已易手他人，祖屋亦早已无人居住，老人们十多年前就已迁居盐城了。对面的美女饶有兴趣地问我，过年吃的藕是秋天时存在冷库的吗。我笑道，藕这东西不耐存，菜场上卖的藕全是前一天现采的。大家别看藕只是我们餐桌上一道不起眼的菜肴，可要让它从水下的淤泥中来到我们的餐桌，可着实不容易呢。
采藕，其实应当叫作踩藕，有些地方也唤为挖藕，但我还是认为用踩这个词来得更形象些。
在我们盐都西乡大纵湖北龙港楼王三个乡镇，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密布的大大小小的河道沟汊，以及哪没边没际的浅浅的水田大多栽种着清一色的荷藕，每年荷藕开始成熟收获时，哪些专职踩藕人也就开始出工了。
踩藕人一般被尊称为藕师傅，踩藕绝对是个技术活，他们的技术大多靠老一辈的手口相传，但更要靠自己的悟性和经验的积累，特别要能不怕下苦，有好的技术好的出手的师傅一般上一年就被田家预约了，而三脚猫们因为一是该拿的藕没有拿清，该留种的没有留下，要么就是将整枝的藕踩的七零八落，如果老是把藕踩坏，坏名声传出去了，就很少有人会再雇佣他了，他也自忖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只好另寻生路，下一季自然就不会再过来接这活了。
藕师傅们大多出自宝应，《柳堡的故事》这部电影还有人记得吗？对，就是片中主人公小英莲的同乡们。宝应这个地方不但藕产品享誉全国，藕师傅们的踩藕技术哪可是相当了得。对了，宝应好的藕师傅多半来自广洋湖，西射阳，水泗几个乡镇。
农历七月，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满满的荷叶翻卷着层层碧波，白的红的粉的荷花吐芳华的好时节，藕师傅们便候鸟一般如约而至。他们将被窝行囊锅碗瓢盆一干东西安顿在田主早先就搭好的简易工棚里，从此便开如在其中安营扎寨，吃住在这里了。
七月里的藕严格意义上说还没有成熟，淀粉也还没有积累，我们称之为花香藕，藕也名副其实的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荷花的清香，此时的藕比较爽口，甘凉入胃，据说有清热凉血作用。因而将藕略微焯一下，凉拌吃或直接生吃可医治热性病症，清烦热、止呕渴、开胃。当然，更多的主妇们则是用以来做炒菜的原料的，用以作成炒藕丝、滑藕片等等。我听老人们说，藕生吃可以治肺病，不知是不是真的，但是肯定没有反作用，我认为。当然啦，此时的藕的产量并不高，但是因为是新鲜上市，相对价格要高一些。
藕一般种在水下淤泥中半米深左右，太深太浅都不行，这样，藕不但可以长得又大又长，也更方便人们收获。七月里踩藕对藕师傅而言是相对比较惬意的时光，因为水温适中，另外也无需太多的防护，一般赤膊短裤就可以下水了。
踩藕不光是一件极辛苦的什活，更是一件极讲究技巧的活儿。踩藕时，不是每根荷梗下都有藕。有经验的老师傅早就练得一副火眼金睛，一眼就可以从盛夏密密麻麻的荷叶亦或隆冬东倒西歪枯萎的残荷中发现哪柄荷梗下长有藕，夏天荷塘中，那些高大粗壮、颜色泛黄的荷叶下面都会有藕，而且长得也很粗壮，长的能有一米多长。而那些看上去光鲜亮丽的荷叶下面，藕却往往十分瘦小或者只是一根细细的地下根。冬天却是哪些昂首挺胸的枯荷梗下的藕要更壮实一些。
当然，在藕师傅们的眼里，这只是一种劳动，压根没有哪种荷叶何田田的浪漫，踩藕时，藕师傅们手扶荷梗，首先是用脚探清楚哪里是藕头，哪是藕梢子，然后用他们一双灵巧的脚逐段逐段地踩开藕附近的淤泥，然后他们便尽量地弯下腰，有时他们的下巴甚至都要浸在水里，藕师傅们用双手握住横长在泥中的长长的藕段，这时他们都显得极有耐心，用力的分寸也把握得十分好，瞬间藕师傅身后的水面上便浮起一枝白生生的完整的藕。如果用蛮力生拉硬扯，便有可能将整枝的藕扯断，断藕里就会灌进泥浆，这样的藕没人收购，只能归为脚藕。而小工们则是坐着小船上，划行在藕师傅们的后面，就着藕塘的水将一枝枝雪白脆嫩的莲藕清洗后捞上船，码放整齐，然后便是过秤打包，装上早早守候在塘口的大卡车，运往位于兴化沙沟或者宝应县城的外贸加工厂，经过加工后的藕产品很快销往世界各地。或者运往各大农副产品批发市场，第二天便走上了市民们的餐桌，成为了桂花糯米藕或者是炸藕夹或者是煨汤的原料等等。
踩藕可以从七月一直干到第二年五月份，七月份花香藕后便是重要的节日中秋节了，整枝的莲藕往往是中国人祭月的必备之物，中秋节后，随着白露的到来，藕渐渐成熟起来，产量也明显比夏天要高了许多，此时的藕便不再生长，只是处于糖分积累阶段，年成好的季节，一亩田可以采收到三千斤左右。
随着冬天的降临，踩藕师傅们便越发的辛苦起来，此时水温在零度上下，他们往往要穿上一件连体的橡胶的衣服做防护，我们称之为皮衩。小时候我看到身穿皮衩的藕师傅有点害怕，称呼他们为水鬼。虽有一层皮衣，但是成天泡在冰冷的水和淤泥中，一刻不停地劳作，辛苦程度可想而知，一般的人都吃不了这份苦。所有藕师傅的双手都布满老茧和伤痕，十个指甲四周的缝隙里嵌着一圈永远洗不掉的黑渍，他们的手指等关节都会有点变形，他们也无一例外地会患上各种关节炎。一个辛勤的藕师傅一天劳作下来可以踩取六七百斤的莲藕，得到三百元左右的报酬，三四百元可能只是我们桌上的一瓶酒，可对藕师傅们来说哪可是从早到晚在冷水冷泥中滴落的血汗啊。
边吃边喝边聊，一桌人听我说了这么多，心情显得有点沉甸甸的，特别是对面的美女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我们吃的藕真是来之不易啊，菜市场的藕价也太低了，但愿天气能再暖和些，藕师傅们的收入能再高一些。听了她的话，我沉默了许久许久。因为我亲耳听藕师傅们说过，他们却盼着天气还能象以前一样的严寒，他们不喜欢所谓的暖冬，因为天气冷的话，藕价能高一些，支付给他们的报酬便能每天稍多个三五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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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4 18:31:58